“法者，治之端也；君子……”

        师怀陵用镇纸压好扑在桌面上的白宣，合上书放在一旁然后对着先生和诸位学子鞠了一躬，才开始侃侃而谈，：

        张老先生听了后满意地点了点，捋着自己的白须指着杨清樽数落：

        “我都还没教到这呢？你就会了？那这课不如你来上，你跟众学子讲讲这《君》讲了什么”

        末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

        师怀陵敛眉垂首作沉思状，然后翻开书卷用手指划过《荀子君》的第一句，边思索边继续说：

        “治国需有法，但更需要君子来治法与治国，为君之在于任用君子，尚贤使能，出好的表率。”

        “你说什么？！”

        但师怀陵在说完后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在思索片刻后，言又止地说：“但学生认为……”

        这次杨清樽听清楚了，瞥了瞥学堂门口，在知先生听不见之后，放心和师怀陵搭话：

        张老先生一把年纪一堂课连着发火两次，听了师怀陵的见解转又看到了望着师怀陵出神的杨清樽，只觉得短寿疼，径直将二人赶了出去。

        “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犹存，而夏不世王。”

        杨清樽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骂，被赶到门外接受书院洒扫仆人的探究目光时，其实是很不好意思的。

        “哦？你有什么见解，说来听听”张老先生慢慢走到师怀陵的位置旁，俯询问。

        “你、你”张老先生被师怀陵的这番话惊得睁大了因皱纹遍布而显得苍老的眼睛，一时怀疑自己修学儒术多年，这次是教了个什么出来，于是在堂上大声嚷：

        “所以君子所学非为帝王，而为百姓——”

        杨清樽知自己背对了，顿时有了信心起来，有一说一，他诗赋不行，但是生来过目不忘，早在昨日夜间温习之时就将整篇君背了下来，于是了膛，中气十足地背了出来：

        “术为用，用用贤，若只论务实其实并无区别，能力出众者不分贤，而君子之贤德，却会输于君王的向民之心。”

        “我没背，是我从小就过目不忘。昨晚温书时我心急将后面要上的课看了一遍，就记得了”

        “一个妄议君父，一个目中无人，都出去面——”

        杨清樽挨了骂，脑袋耷拉下去。

说的《荀子君》的第一句。

        “是。”

        “停停停”

        张老先生原本闭着眼睛伴着杨清樽的背诵在学子位子直接来回走着，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转用戒尺几连拍着他的桌板：

        “然后呢？没了？杨衎啊杨衎，你若是将来有机会上京殿试，陛下于御台上座问你时，你也这样把典据释义背一遍给陛下听吗？你若如此，不如弃了进士，转考明经！”

        “啊？”杨清樽还沉浸在被先生赶出学堂的羞愧里，面对这突然的搭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师怀陵倒是没有任何被忽视的不快，反而是像唠家常一样又问了一遍。

        “故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

        杨清樽被这戒尺哐哐拍桌声吓得小脸皱成了一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缩着肩膀照着老师意思将释义念了出来

        “只要能为帝王事，帝王可以对贤人以百姓来共谋，对宦以名利来相邀，百姓、名利，对位高权重者不过棋子筹码，可随意换取贤佞事。”

        “你是把整篇《君》都提前背下来了吗？”

        满堂被他这番大逆不的言论吓得鸦雀无声，然而师怀陵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你这小儿妄议君父！”张老先生听罢怒极，戒尺在师怀陵的桌板上拍得哐哐作响，然而彼时同样尚为少年的师怀陵只是立在那里，姿立如松鹤，戒尺直到拍断飞出窗外的那一刻，师怀陵的眉眼也毫无波澜。

        “你看看人家！”

        师怀陵见他局促无措梗着脖子抿着嘴的样子有点好笑，于是起了个话缓解气氛：

        张老先生看他还算记得些东西，原本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了些，将戒尺放在自己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杨清樽在一旁望着他的侧影，再上窗外的竹海驳驳，一时间怔然失神，生出万端思绪，却无法言白一词。

        “若圣人问君子治国之策，那必定区别于帝王之术，‘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一朝君王不一定能长久，但君子为民之心不绝。”

        “师怀陵，你来说说”张老先生气得背过去让他罚站，转而让师怀陵站起来说说看法。

        “贤任用是帝王之术，帝王之术看中的是才干，而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