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嬤嬤又驚又喜：“阿彌陀佛，你沒瘋，原娘子也沒死，太好了。這下你可以放下心頭擔子，多吃點飯了，這幾天你都瘦得不成樣了。”

        馮二掌櫃：“我剛回來，聽說玦二爺大駕光臨，特來向他老人家請安。”

        “我告訴原娘子趙野發瘋，她才逃跑。”

        “你來早了，玦二爺下月十八才來。”

        “那你為何茶不思，飯不想？”

        那日到了清波，主僕上船在房裡等待開船，池什麼也不，只盯著窗戶。

        窗外一片水上風光，因著甲板上不時有船工走動，不得不放下竹簾，池就對著簾子發呆。

        “簡事派人下水找了一夜，沒找著。”

        她忍住眼淚，柔聲：“對，就是這麼回事，原娘子沒死，活得好好的。你沒錯事、害過人，安心過日子吧。”

        “娘，我實在吃不下。”

        “娘，你說什麼？”

        趙玦吩咐：“你傳信給清波分號，讓掌櫃支領三個月開銷，供江嬤嬤在當地客店落腳，僱僕婦伺候並看住她，別教她鬧出亂子。另外僱人打撈池娘子屍首，幫忙治喪。簡事等人護送池娘子不力，各領五十大板。”

        池搖頭：“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娘，這些天我睜眼閉眼總看見原娘子，她聽說趙野瘋癲，失魂落魄；她出事前，祝我如願回鄉。——娘，她和我從前一樣想回家，因為回不得，便盼望我能遂願。人家以誠待我，我……我害她冤死。”說到最後，她將臉深深埋進雙手裡，彷彿無顏見人。

        她一面豎起食指，示意江嬤嬤輕聲說話，一面低語：“娘，原娘子沒死。”

        自己大抵真箇清減了，但離“不成樣

        “這位不是那位，”簡事記起池就在左近，處境又乾尷，便乾咳一聲，“馮二掌櫃，請到我房裡說話。”

        池一聽，微微一笑，但那點笑意尚未全現便已消沒：“我並非為趙玦難過，我沒有這閒心。”

條：“護送她的簡事說，夜裡她上甲板透氣，推說風大，支開江嬤嬤回房取披風，覷人不見，投了河。”

        江嬤嬤憋了幾天，憋不住了：“姑娘，你還年少，有才有貌，有田有地，不怕過了這個村兒，沒那個店兒。”

        她們主僕猝不及防教趙玦打發回鄉，自此池罕言寡語，少進茶飯，教江嬤嬤愁得不得了。

        時近正午，江嬤嬤由岸上客店叫來整桌上等酒菜，殷勤盛飯盛湯，送到池面前：“姑娘，你進一些飯，喝湯也行。”

        那頭趙忠領命傳書，這頭江嬤嬤睜著桃子一般腫的眼睛坐在河畔棚下，緊盯撈屍人潛入河裡。

        “你如何害了她？”

        池言語前後矛盾，加以房裡掩上窗後暗下許多，突出她本來無神的雙眼此刻反常發亮。

        “你只向原娘子說了句話，長在她上，她要跑你又不能叫她站住。”

        “啊？”江嬤嬤呆若木雞，只發得出這般聲音。

        江嬤嬤勸：“姑娘，再吃點吧。人是鐵，飯是鋼，少吃少喝要虧了子。”

        簡事：“馮二掌櫃，別來無恙，我聽說你在外地出差，怎地來了？”

        “沒救起？”

        “我說三條的蛤蟆難找，兩條的男人滿地跑，你犯不著為趙玦那個壞東西傷心，不值當。”

        池聽說，一陣酸楚。

        池在房裡聆聽兩人交談，起先怔了半晌，而後撲到窗前關上窗戶，回頭三步併兩步拉住江嬤嬤。

        “只怕凶多吉少。”

        幾天以前，她還當主僕倆已經倒霉到家。

        “我隻字不提就好了，或者講明白趙野已經病癒，原娘子便不會逃。她不逃，便不會死。”

        池費了些勁，方能將心聲吐出口：“娘，我害了原娘子。”

        江嬤嬤慌忙拍撫池背脊：“姑娘，真要怪該怪我。是我勸你親近趙玦，是我調唆你和原娘子別苗頭，所有罪過與你無干，全是我老婆子造的孽。天要打，雷要劈，原娘子要來索命，都該找我，沒有你半點事。”

        江嬤嬤痛入心脾，她家姑娘失心瘋了。

        “這只能怪老天捉弄人，原娘子哪日不逃，偏生挑中地動那日，太不走運。”

        “娘，我說真的。”池複述馮二掌櫃和簡事的談話，“趙玦預定下月帶家眷同行，能教他當成家眷的女子除了原娘子，再沒別人。”

        簡事由甲板另一頭迎上去，兩人停在池房間附近說話。

        池回神，勉強吃了一口菜，再喝幾口湯便放下碗。

        房外甲板一頭，有人走來發出腳步聲，嘴裡喚：“簡事，許久不見。”

        馮二掌櫃啊了聲，訕訕：“玦二爺這回出行偕家眷同行，我聽說今兒有趙家來的女客登船，又是你這位趙家事陪同，還當二爺提前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