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聽說“賢內助”三字，曉得趙野穿自己刺繡深意，這茶他煮定了，索不跟他客氣。

        她停下弄墨寶的手，張口盯著趙野在紙上游走的筆鋒猛瞧。

        原來墨寶教原婉然半途丟下，怏怏翻坐起，牠和韓一對上眼，更加賣力從口鼻擠出嗚嗚聲。

        墨寶心滿意足閉上眼，又打起呼嚕……

        原婉然豁然開朗，喜笑顏開，“我瞧慣了，反倒燈下黑，忘了這一茬兒。”

乾淨筆，筆頭蘸清水，再蘸上鈦白和曙紅二色調出的顏色，又在筆尖蘸點胭脂，而後往紙上一畫。

        “是，刺繡常法是一線穿一針，我以兩繡線穿入一針，一針雙線刺繡。”

        韓一見原婉然呆愣愣盯住紙上花葉目不轉睛，因問：“婉婉，怎麼了？”

        “這叫‘點染’④，”趙野笑問：“從前你不就瞧過我這麼？”

        那日趙玦來到顧記繡坊，打開小繡間房門，便是一溫熱不失津潤的氣拂來。

        她沒說完，便火急火燎要下炕，韓一將她輕輕按回炕上。

        原婉然：“相公，我有要緊事，我想到暈色法子了……”

        原婉然又：“這混色法子也能用在肌理上。”

        原婉然在旁見了，像一槌子砸在天靈蓋，又似於在漆黑無涯荒野，眼前猛然炸了個霹靂，照出一片豁亮天地。

        “嗯，用同色繡線不夠肖似畫中色彩，我便混合不同顏色嚐試。”

        原婉然起：“炭火旺，房裡太過乾燥，我利用水氣緩和。趙買辦若覺得依然屋裡太燥，我請人過來添水。”

        原婉然：“屋裡有現成茶水，將就著喝便成了，這天氣走到廚房，一路冷風，何必呢？”

        趙玦走近繡架定睛審視，看了又看，末了：“韓趙娘子又棄了常法，生出新法。”

        墨寶立馬往炕上噗通仰躺，果然韓一那雙大手往牠肚子摩挲起來。

        韓一坐上炕，遞補原婉然位子，往這黑亮的小狗背上輕拍安撫。

        韓一彎腰拾起原婉然的繡鞋，替她穿上：“光腳下地要著涼。”又：“婉婉，你喜歡刺繡，樂在其中，這很好，但萬事不及子重要。”

        趙野走了，韓一在旁看著原婉然專心全意擺弄針線，後炕上傳來嗚嗚輕叫。

        “給賢內助補。——加桂圓嗎？”

        原婉然醒過神來，向韓一笑了笑表示無事，轉頭問向趙野，“相公，你一筆蘸雙色，筆頭一種顏料，筆尖另一種……”

        “兩繡線還不同色，”趙玦指向花環綠花葉，“韓趙娘子並用俏綠以及中紅這兩色繡線。⑤”

        原婉然嫣然：“我理會得。”她抱了抱韓一，踩著繡鞋便匆匆走向繡架，揀起針線埋頭搗鼓。

        趙玦轉視人物肌膚，果然用了相同針法刺繡，顏色比起之前鮮活幾分。

        趙野又問韓一，韓一搖頭。他們兄弟倆全不愛甜食。

        趙野和韓一相視搖頭一笑，他擱筆下炕，對原婉然：“我去煮枸杞紅棗茶。”

        趙野以側鋒下筆，沾了淡紅顏料的筆腹以及殷紅胭脂的筆尖迤邐紙上，畫就一朵桃花花。兩深淺不同的紅色顏料在紙上接連洇開，花顏色漸次由濃深而淺淡，轉色渾然天成。

        趙玦細看繡畫，以為原婉然兩色繡線並用的針法一點兒也不突兀，刺繡出的色彩確實摹仿油畫原色，過渡自然。

        “加。”她笑。

        原婉然：“您看看這回如何？”

        他又另尋一筆一般辦理，調出汁綠色蘸在筆頭，筆尖則蘸曙紅，照樣側鋒落紙，一抹綠葉微透些許紅意，襯得葉子格外鮮活。

        原來繡間四角放置炭盆，前頭還各擺一小盆水。

        趙玦靜默剎那，是屋裡燥濕正合適，便問起暈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