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低：“还有老娘……还有一个孩子。”

        只见门前屋后，皆立着数十名青壮年男子，尽皆披蓑笠，腰间鼓鼓，看不清里藏着什么兵。他们站得整整齐齐，神情麻木，眼神冷漠，像是一圈密不透风的篱笆，将整个小屋牢牢围住。

        未过多久，一名庄中下人披着蓑衣进了屋来，拱手禀：“三少，雨势太大，听说这附近还有些山匪出没。庄怕有闪失，特意派我们来守着三爷与您，您且安心。”

        蕙宁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奔跑声，人声犬吠混杂而至。片刻后，只见檀云急急忙忙推门而入，衣摆皆是泥水，神色慌张：“少爷、少――不好了！山路、山路被冲了――山后塌方，洪水冲了路，现在人都困在庄里了！鲁庄正让人调集人手打通山路！”

        温钧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坚定：“你别急，我去就好。山洪来得快、去得猛，水里是看不清底的，你去了只会让大家分心。”

        蕙宁转示意温钧野给他些赏钱。

        （等待即将到来的假期，哦耶！！！）

        话音未落，檀云已快步走到窗前，揭开帘角一看，顿时倒一口凉气――

        此时天色却变了，先是飘起细雨，宛若絮丝从天而落，打在披风上发出轻微的绒音。绛珠撑伞立在一旁，见雨势渐，便轻声：“少，还是早些回屋罢。”

        温钧野低看着她，眼神温柔又沉静。他伸手轻抚她发髻，只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转出了门。

        “辛苦你了，这里的田地打理得很好。”蕙宁语气温和柔，落在那佃耳中却似天恩。他连连叩，眼里隐隐泛出泪光。

像被勒住了脖子似的哆嗦起来，磕的声音几乎有些发虚：“是、是三年前过来的……”

        鲁庄闻言哈哈一笑，笑肉不笑：“那是自然，三少恤人情，老代他们谢过三少的大恩。”

        她又问：“妻子呢？”

        蕙宁望了望田地，还有一半未细查，只得作罢：“也罢，免得大家着凉，回去再议。”

        蕙宁在炉边拢着手：“那……咱们是不是要在这多住几日？”

        她在屋内踱来踱去，眼神焦灼，指尖冰凉，一颗心七上八下，如雨夜中飘忽不定的纸灯，摇摇坠。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与绛珠耳语一番，绛珠立刻应声离开。

        “保护”二字，在这等阵仗之下，便如笑话。

        等众人赶回山庄，上早已或多或少沾了。蕙宁一进屋，便听得屋檐水珠哗哗跌落，仿佛山林间哪水脉被猛然撕裂，带着一山雨来之势。

        可蕙宁坐立难安，自他走后，屋中炉火虽旺，她却只觉心寒意透骨。她从小经历过几次洪灾，知这等突如其来的大雨，最易引山水暴涨，若再伴着地泥崩，后果不堪设想。

        蕙宁一时怔住，刚要分辩，却又止了，转而咬了咬，把话咽进袖中。他说得对，温钧野会武，子骨比她强健了不知多少倍，她去了只会是他的累赘。

        “你要小心啊。”她轻声说着，眼里水雾氤氲，双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前，声音细若游丝，“我等你回来。”

        她明白，鲁庄不过是顺水推舟。既然水灾天降，便干脆趁势将他们二人困在庄中，以防他们借着混乱四察探、窥得他不可告人的隐秘。

        蕙宁神情霎时冷了下来，一双杏眼轻扫窗外――名为守护，实则监视。鲁庄倒是用心良苦。

        原以为不过是片刻雨丝，谁知转瞬便变了脸。风愈大，云压得低低的，雨线斜泼如针线般急促，不多时，便如瓢泼猛泻。

        檀云一通话甫一说完，蕙宁便腾地站起来，眉心紧蹙，眼中写满焦灼：“我也要去看看。”

        蕙宁看着他，只觉心一涩。良久才轻轻叹息：“这世，苦人家太多了……这样的人家，咱们还是多厚待一些罢。”她转向鲁庄，语气带着些诚恳：“还得劳烦鲁庄多费心。”

        那一声“嗯”，沉得像山，将她所有的慌张与忧惧都努力压住。临出门前，他吩咐檀云、绛珠与南方悉心守着蕙宁。

        三人一一应下，随即将屋门掩紧，隔绝了外淅沥雨声。

        温钧野换了干衣，站在窗前望着外愈演愈烈的大雨，眉紧蹙：“这雨不寻常，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那人哆嗦了一下，声音都在发颤：“妻子、病、病死了……”说罢，他重新伏跪在地，脸贴着泥土，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