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发落了人，又不失礼数，可对面那表舅夫妻却如临霜打，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谢还是该怒。

        她这一声训斥带着几分火气，但话音未落，却也了气似的靠回了枕上，长叹一声：“可到底……到底也是我没看清……”

        表舅到底是个识趣的人，虽心中不忿，但眼见夫人连连吃瘪，也只得强颜欢笑，连声：“那既然如此，今儿个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说罢，她转看向赵夫人边的嬷嬷，神情柔和些许，却依旧不容置喙：“你去取一件衣裳来，给表姑娘披上。寒冬腊月，她这样赤着上跪着，也太不经事了，容易落下病。既要罚，也要留几分情面。”

        赵夫人一听，立刻拍了他肩膀一掌，斥：“混账话！怎么说都是亲戚，家祠里写得清清楚楚。温家的亲戚就是亲戚，咱赵家的就不是了？”

        门轻轻掩上，檀云将火炉里添了炭，屋中意渐，可那地上一团披着厚袍的影子，却仍显得寒气森森，像冬夜中冻僵的一截枯枝，搁在众人视线边角，叫人不忍再看。

        夜里，赵夫人靠坐在炕上，披着狐裘大氅，仍是一脸怒意未消，双眉紧蹙，帕子绞在手中，指节泛白。

        表舅母嘴角抽了抽，勉强扯出一抹笑，却比哭还难看。她垂下，额角冒汗，嘴里连“是是是”都说得磕巴了，再也不敢提一句容儿的“倾慕”之情。

        表舅才要弯腰将训容搀起，蕙宁却已微微上前一步，语气不紧不慢，依旧是笑意盈盈：“事情可以明儿再议，但事是今夜已经发生了。表姑娘在国公府内冲撞康宁郡主，此等行径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又临近年关，大少爷若今晚或明晨追问下来，又或者让里人知了，我这当家之人总不能说我袖手旁观，一声不吭。若不表态，岂不显得我们国公府太过好糊弄？”

        两位长辈虽一肚子委屈，却也不敢再作声，只能强撑着脸面，讪讪地告辞退下。屋中只留下训容一人，低跪在地上，披着厚袍，神情呆滞，仿若泥塑木雕一般，竟连哭声也没了。

        温钧野不以为意，依旧不紧不慢：“那更得下个狠决的主意了，别再让这几个‘亲戚’总借节日来糊弄。大过年的，一肚子火气，何苦？”

        温钧野站在旁边，早就憋着笑意，此刻终于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调侃，但话语却像刀锋般薄凉：“祠堂就不必了。她又不是温家的人，在那儿跪着算什么？就在这里吧。好歹让她记清楚，是哪门哪的教训。”

        他这句“钦佩”说得意味深长，尾音轻拖，冷嘲热讽，叫人听得心发麻。

        她子微微一晃，被嬷嬷披上了那件厚袍，却仿佛连这衣裳的分量也压得她不过气来。

        温钧野则坐在一旁，斜倚着长榻，听了许久，终是皱起了眉。他忍不住：“娘，我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他们那一家就是来蹭血肉的血鬼，一年三节总要找机会个脸、捞点什么，偏您每次都心。”他说着，冷笑了一声：“什么表亲，一表三千里。我敢打赌，您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门哪来的，家谱翻到黄纸都没准找不着那一支。”

        训容也呆住了，显然没想到看起来温顺娴静的三少，说起话来竟如此斩钉截铁，语气里一丝恻隐未显，一笔一划，落得她连半点余地也没有。

        温钧野却指了指蕙宁，一脸事不关己：“我是个混小子，只听我媳妇儿的，她说如何就如何好了。”

表舅母，您还真有这个胆量。我真是……钦佩。”

        说罢，他随手理了理衣襟，几步走上前，像是随意似的，便把表舅夫妇两人不动声色地引向门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戏言：“表舅、表舅母也回去歇着吧。早睡早起，明儿还有事等着你们商量呢，可得好好养蓄锐。”语气客气极了，可话里藏的意思却如钉似铁，分明就是在“请”人走路。

        “三少爷，这不是容儿的意思、不是的，您也是他的表哥，可不能让三少这样污蔑我们……”表舅母有点疾病乱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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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宁坐在她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温顺得恍若事不关己，实则每一句话都收得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