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酒是中赏赐下来的酿，谢溶溶接过一口喝干，涩甜的酒气萦绕在口，她推开他往里间走，垫胃的糕点结成石，沉重得走路都有些不稳，

        门口传进几声低语，过了小会儿，苗子清半扶半抗着一酒气的新郎官进门，一脸赧色地立在入口，谢姑娘，公子他

        谢溶溶一直泡到水都要冷了，没让人来伺候，拆卸掉繁复的饰，洗净脸上的妆粉，篦干净油，每一步都得很慢，当她从净房出来，毫无防备地对着迎面走来的燕回，两人一愣，竟是心照不宣，都在自欺欺人地拖延时间。

        所有人都在叫她不要怕，可怎么会不怕。

        还没有一个男人这样过。敬廷也没有。

        她绞发的手势慢下来，站在风口打了个嚏，燕回急忙上前把她拉进床帐里坐着，接过手里的棉布，，我给你弄。

        谢溶溶就见他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伸出手在她脸边轻且快地蹭了下，像是被火星燎过，急忙地收回到后，脸上浮起不知是酒醺还是羞色的红。

        谢溶溶来不及反对，肩上被搭条喜纹小褥子，团坐在床边，面前正对着松垮的月白里衫，相距不过数寸，能闻见他上清淡的皂胰子香气，随着动作出白皙的肤色和腹坚实畅的线条。微凉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她记得那双看似脆弱易碎的手，拿得起弓，拉得开弦，能把人命翻弄于鼓掌，也能小心翼翼地搓她的发。

        我

        她没听清，凑到跟前问，小姐说的什么？

        桌上放着两只白玉酒杯，谢溶溶看了一圈，发现不是去年那夜的屋子，她口上不说，心里松了口气。燕回站在她面前半步不移，真跟喝醉似的眼神发愣，她推推他腰间的绶带，低声，还喝不喝？不喝我要去洗漱了。

        饶她想着心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那一腔说不清不明无宣的苦闷忐忑，好似都有了源，站在床边盯着他喜服上的金绣龙纹，没忍住就地取材，拾了颗花生砸到他上，起来，别装。

        他蹭蹭手心里的汗，近乎虔诚地用搁在金盘里的如意秤挑开那张覆面的盖，恍惚中他们之间掩人耳目的遮羞布也一并落地，云开雾散，她那张心妆点过的靥侧仰着望向他，是一贯的冷淡，即便如此也令他心如擂，烛焰和喜红的琉璃灯罩把屋子映成暧昧又盛重的旷野，心的火种跃然而出，化成她上看得见摸得着，近在咫尺的大红吉服和上的一点朱色。

        谢溶溶低着脑袋能从半掩的盖下面看见一小片地砖和拧巴的手指，几步外的床上八尺高的男人呼清浅，倒真像喝晕睡着了一样。

        她指指脑袋上的红绸布，小声，盖还没取银环，你说我

        她耳边突然想起阿姐那

        他还不习惯改口，后颈被人掐了个激灵，立刻正色，是、是世子妃，我们爷就是怎么说都别扭。

        谢溶溶看不见，一屁坐下，撩撩盖上的金珠子，，是让我自己取？

        谢溶溶让他把人扶去床上，将好苁枝从里面出来，银环还想再问，被谢溶溶手，也一步三回地跟在后面，顺带把门掩好。

        屋里少了人，窗外适时送进一冷风，醒他的神智，燕回低看进在手中微漾的深色酒波，小口小口地品味着，是苦的，可也有丝丝点点让人奢望的甜。

生的事，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过了郑氏那关，车到山前，她却过不了心里的坎。

        燕回撑着半边脸，细细簌簌地原地坐起，靠在床子上冲她笑，你怎么知我是装的？

        作势要掀，被他一把按住，别，别，我来，半点听不出醉酒后的气息不稳。

        你也去洗漱吧，去外间，或者等我用完，都行。

        银环从净房里走出，入目是谢溶溶萎靡的影，紧走两步上前，小姐可要先洗漱？

        若没有那一箭，陈氏势必会把他俩的过往公之于众，她害怕活生生被穿颅死在面前的故人，更深陷侥幸逃脱泯灭良知的矛盾。她囿于一场博弈，数月来不断地陷入僵局，一边重重数落燕回的罪孽，一边又忍不住看一看他岿然不动的影。

        怕前路惶惶，怕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