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牵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杨裳立在原地，松的积雪渐渐没过她的鹿靴面，她大口大口地息着，脸被得煞白，更显得鼻尖和眼眶通红。

        在那里呀，在那里。金色眼睛的男人和他的汉人妻子，下了雪，他们就住到雪山里去啦。

        阿溪要去推她，被刘峥一把抱起，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雪染银光，柴门人家，谢溶溶举着一盏昏黄的灯立在树下，她侧高的白衣男子握着她的左手，金色的眼珠如琥珀，如琉璃，波光转，潋滟如昔。

        爹，你看他如获至宝，胖乎乎的小手捧着糖晶般薄弱的雪，凑近闻了闻，又一动不动地看着它消失在温热的手心里，化成了一条淌在尚且稚的掌心线里的溪。

        是的。

        十二月十七，白衣侯刘峥携妻带子出行，王妃唯恐长孙在路上寂寞，好吃的好喝的满半个车厢，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出城，那辆本该东去入京的车，在蜀中半折转，一路北上，于永熙十年的最后一日到达了位于天山脚下的一个叫胡西的小镇。

        娘？

        山上有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阿溪被冻得鼻涕成冰，呼哧呼哧地吐白气，娘？

        喜欢的，阿溪又接了一片，得意地抹在杨裳发间，我们要去山上么？

        刘峥没有说什么，杨裳拭尽眼角的泪，把他抱在膝上，娘俩挨着说着悄悄话。

        金陵帝都那座囚笼，没有困住谢溶溶，也没能困住她。

        ...天山脚下的胡西镇，是东西突厥的交界，从山脚上数第二十六间，门前一棵雪松，那是我和燕回的家

        好似是记忆在提醒她，隐姓埋名在边陲小镇的谢溶溶，早已不是困在高门深宅里垂泪的富贵花。

        如今燕世子已隐没在茫茫人海中，她轻易说出口的时候，又何曾想过门外的刘峥才是陪她到最后的那个人。

        杨裳听刘峥转述给她的话，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把脸藏在手心里呜咽，阿溪凑到刘峥耳边悄悄问，娘为什么哭？

        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肢交缠出的灼热是燃在她心不灭的火种，刘峥纵有一霜冷的傲然，在靠近她时也会化作春日雪，潺潺不绝地浇灌一园姹紫嫣红的美景，在这片温的土地上生生不息。

        有更多更美的雪，杨裳努力回想谢溶溶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是清晰鲜活的，可离她越近，旧有的印象就越模糊。

        镇民的随手一指，车骨碌碌行了半日，攀至山脚时天色微沉，山路打已再不能前。杨裳和刘峥亲力亲为，阿溪被裹成粽子夹在两人间，一家三口在莹白的雪地上留下几串深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镇民热情友好，遥指巍峨孤凛的雪山，送给漂亮的中原小孩一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

        ...喜欢下雪么？

        娘，我们要去见你的朋友么？

        ...杨裳，见信安。前些日子听闻京中变故，偏远不之地消息滞，原谅我才敢提笔一声久违的好

        他看了刘峥一眼，虔诚地了。人生中的第一片雪花从此将成为他的一分。

        山很高，雪很白，天很远，金陵是被遗弃在迢迢山水外的盛装华服，前方是她义无反顾奔赴的将来。

只因当初说了句燕公子样貌如玉如粹，世人难出其右，与谢溶溶一句戏言，被他偷听去记到现在。

        刘峥给他上厚厚的狐毡帽，拉开一条窗让他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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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把这个无关紧要的番外写了，大概周三周四，看我速度吧，能替换完＋更新。

        阿溪忘了他还要问什么，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接落了一片雪花。

        山下隐约传来爆竹的脆响，又是一年过去了。

        风雪疏渐，天地万物银装素裹，日光清辉，高远地藏在山峰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