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溶溶听见他说话，也不困了，就是浑难受，绷起一张脸反问，你说什么？又一次听到这个什么萝卜了。

        谢溶溶越想越不是滋味，等那人拾掇妥当，抱着臂靠在门边，冷笑，昨日多谢燕公子救命之恩，你是我们夫妇的大恩人，待回去府中自当涌泉相报。只是有一点，你可想过随口说出去的话，万一被人听见，可怎么

        燕回要了一锅水子，谢溶溶也才想起来自己醒来都没有洗漱，红着脸借用主人家的东厢房洗了个简单的澡，盐水漱过牙，又裹上那花棉袄才活过来。

        家主人归还了玉佩，只收了谢溶溶那颗南海珍珠，早间又请来个赤脚郎中，开了两副补气的药，说是没什么大碍，燕回习武子骨好，只要烧退了养两天就能走动了。

        燕回是被热醒的，上像脱了水使不上力气，背上的肤黏着麻布衫，这衣服得都能蹭了。他想开口说句话，嗓子也干的冒烟，浑上下只有脑袋还能转一转，一转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觉的人。

        他目送着她裹成个年画娃娃摇摇晃晃地出门，艰难地翻过，一只胳膊半架起支在床上，把那一杯底的水一饮而尽，凉得他浑一哆嗦，但也浇灭了口的火，长舒一口气，神志也逐渐清明，捻起那块冷透的油饼，只见上面满目疮痍，五步一沟十步一坑，稍微平整点的白面都被抠掉了，长的委实难以下咽。

        燕回一天没进食，饿到前心贴后背，老老实实地点，就见谢溶溶把一只豁口的大碗递过来，脸上着两团煤灰，俏生生地立在初晨的薄光里，喏，先垫垫吧。

        他第一眼没认出来，眨巴了两下才看清从臂弯里出来的半张脸，他前不久才偷看过她睡觉的样子，只不过那次是一室香艳，如今是狼藉一片。脑子像是锈掉了，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把记忆补全，连昨夜她生涩地看顾了自己半晚也有隐隐约约的印象，温凉柔的手搭在额上，汗巾泡了酒在脖子和耳后来回拭，还有鱼肚一样的手指点在嘴上的感，她好像说了句黄眼珠子什么的，他没忍住，连咳带笑发作起来。

        燕回先是一愣，随后倒在床上笑得直气，他一口一口地把个破舆图吃进嘴，细嚼慢咽如同品味脍，吞下最后一口后，胃里涨满满的，一热气传遍四肢百骸，他伸出手凌空一握，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燕回摇摇，怕说出来喝不到水，倒是彬彬有礼，烦请嫂嫂帮我倒杯水，咳咳......上实在没有力气。

        谢溶溶着眼睛醒来去床边看他，她穿一件不合的红底花棉袄，像是一颗按错了脑袋的泥娃娃，只有脸巧夺天工。不过仔细看去那张仿若珍珠光华的白净两颊蹭了几抹煤灰，好似她的泥匠留下的手指印。

        这个男人在众人面前举手投足都是礼，君臣之礼，兄弟之礼，客卿之礼都面面俱到。他仿佛将这个字看是一件可脱卸的枷锁，人人都上了枷丢了钥匙，而他握着的那把能撬开一切的锁。

        光洁的脑门上开始冒汗，谢溶溶拧了把干净的热水给他干，炉子里的炭她不会挑，一嘴出一片火点子，只能拿着烧铁棍乱一气，热水一直烧在炉子上，她了洗洗了，又断断续续地给他喂水，差不多用尽那一小锅，终于等到他上不正常的红褪下。她探了探额的温度，松了口气，盯着那双紧闭的窄薄眼，小声说，你要是醒了，这双黄眼珠子可别再滴溜溜打坏主意了啊。

        谢溶溶有几分狐疑，也不好问出口，从茶壶里倒出最后一点凉水放在床边，说，你等着，我再去要一些，昨晚上都被你用光了。她目光扫过桌上那一碗被扣成破布的葱饼，忽然问他一句，你饿不饿？吃不吃饼？

        农妇问她怎么不去伺候她男人，谢溶溶都忘了这茬，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农妇看她脸憋得通红，容色潋滟，只当她害羞，叽叽咕咕笑着走了。

        谢溶溶有些心急，农妇说大雪封了山路，家里的骡子不敢走，再快也是两天后，她也知没得选，只能盼望敬廷早早找来，要不就只能在这个小山沟里和这人面对面了。

        白得像团棉花，刚睡醒的黑眼珠还蒙着一层雾，燕回有些失神，张口，阿涅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