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窟
晚高峰果然爆堵。
出租车良久未动,离家五百米,凝固成城市凸起的疮疤。
夏绯不大记得是怎么和周时告别的,大抵是没有告别,匆匆忙忙挤进出租车,不敢回tou看。
不然一定会对上他视线。又怎会忘记。
其实哪有什么工作会议,半熟的朋友两三天前发来的消息,只是问她推荐人。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甚至有点受chong若惊,说已经找到了人。她仍不挂断,问东问西地装忙。
从高铁到站被叫醒,她就在想该怎么分别。
结果还是逃避zuo鸵鸟。
只是肩膀还存着被他握紧的力dao。
他说没事就好。
不见得没事。
他是受伤退役。
左肩骨突出又单薄。
她不该去想。
可比想更早的,她偏偏觉察到了。
察觉到他松开行李箱后的左臂没再抬起过,妥帖地靠在shen侧。
小方和他ca肩走出站又到停车场,怎么就只顾上絮絮叨叨。
那行李箱那么大那么重,怎么就没人关心一下他的胳膊!
她怎么就非得打那个该死的电话,走那个该死的楼梯!
萦来绕去的,这点思绪没完没了。
在增生的疮疤里收拢缠紧,氧气没法liu通,xiong闷得要呕吐。然后死掉。
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渐暗了。
阴天,傍晚被拉长且没有变化,昏沉笼罩绵绵无期。
半小时前罗文的消息就亮在屏幕:怎么还没到家?
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回复:晚高峰。堵车。快了。
却没办法点开手机。
因为没勇气发出那句你还好吗。
木椅子上坐成雕像。
遛狗女人穿着同款的瑜伽服,被绳子拽着走同一个草丛。
她也像又吞下加倍的感冒药,但没有一杯晾成常温的薄荷茶握在手上。
为什么关于他总有那么好的记忆力?
每个细节都像解密线索被牢牢握在手上,指feng底下连来连去,怎么看都是个周字。
就像那杯薄荷茶从未被丢掉。
那时候还有愧疚作上风。
此刻心情却只有糟糕。糟糕。糟糕透了!
他的胳膊。胳膊。胳膊!
他到底有没有去医院。医院。医院!
夏绯从口袋里掏出戒指dai到中指上。
你他妈的zuo个人吧。
罗文正在客厅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响,听到门开的声音后,松开一边耳麦回tou看了眼:回来了。又转回去:对面亚索落单了,来来来,控一手。
夏绯低着tou,甩掉单鞋,脚腕的疤痕踩到拖鞋上。
是有过腻歪时候的,俩人一人一个手柄,一个切菜一个煎锅,屏幕里糊得冒烟,屏幕外吵得冒烟,手柄差点砸上他脑袋,冷静下来双双感叹这游戏果然名副其实。于是第二关彻底没再打开过,手柄扔在抽屉里不见天日连灰都吃不到。
后来会窝在他怀里刷手机,偶尔抬tou看一眼,屏幕里武士挥刀上蹿下tiao,置之死地再一次次不厌其烦地从存档点重新开始。不知dao是哪个存档点的时候,他用手肘把她扒拉下去:起开起开,影响我cao2作了。她哼一声抱着手机离远了,但没再退回她的存档点。
各zuo各的相安无事,也ting好的。
但也没那么好。
妹妹摇着尾巴过来蹭她,委屈巴巴地叫了几声。
放下包去阳台看,猫粮和水是满着,但猫砂盆里堆积如山。
罗文眼风扫到立刻找补:电动猫砂盆明天就到,以后再也不用铲猫屎了,妹妹拉得臭死了。
电脑桌上脚底下,大概是昨晚夜宵的烤串,油渍干涸,扦子横七竖八摊在餐盒上。
这也没什么,总得有些或好或坏的小事,遍布在生活各chu1构成真实。
她其实连一丁点要发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