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徐伯钧柔的发，又亲了亲他微凉的，白秀珠起叫佣人进来。在她们的帮助下亲手为他，换上一套玄紫色的长袍褂。自己也穿了同一块料子裁出的旗袍，挽起银白色的长发。取下项链和耳钉，只留了订婚和结婚戒指。

        又是三年，经历一场又一场战争，拥有群众基础的革命军终于彻底大败政府军。政府官员四奔逃，投降的投降，蛰伏的蛰伏。但不论如何，明面上的战争彻底结束了，革命军为国家带来了和平与希望。

        只是欧洲与中国实在太远了，紧赶慢赶也要十几个小时。待两人风尘仆仆走进父母房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躺在一起的两位老人。

        她走进书房写了一封信，封好后挨个给国内的三个孩子打电话，又给沐婉卿打了一个电话。

        徐光耀和谭玹霖成了新政府最年轻的少将，沐婉卿是官方公开认证的爱国商人。有国家政策扶持，迅速将沐家的生意到了全国。

        很短，更像是便签：“光耀，和随，明

        两人没有像很多老年夫妻一样分房住，仍然睡在一张床上。一天睡前他突然对白秀珠说，如果死了，希望能够落叶归。

        徐伯钧活到九十八岁，一直很好，可以自己拄着拐杖到走。形也依然，只是清瘦许多，没有年轻时那么高大了。脑也一直很清明，丝毫都没糊涂。

        十月，新政府建立。诚邀徐伯钧这个在抗日战争和内战中全力支持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的爱国侨胞回国观礼。他以不适拒绝了，白秀珠也没回去。

        徐和随明白的，母亲被父亲着了一辈子少女，永远心爱之人第一，孩子都要靠后。她不止一次说过要与父亲一起走，再一起投胎，这样下辈子相遇时不会相差太多岁数，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日子就这样在徐明耀小朋友一日日的力旺盛调捣中过去了。

        倒是白雄起和这些年经常捐款捐物的一些华商很是高兴地回去了，他到底是有本事，天生政客的料，回去一趟竟当上了驻瑞大使，份一下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哭，只是看了他许久许久。好像自从徐伯钧过完八十大寿，她就已经好了心理准备，随时都能接受这一刻的到来。她也没什么想说的，这么多年，该说的都说了，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父亲的已经僵了，母亲的却还是温的，侧依偎在他肩，一副依恋的样子。床柜上放着半杯红酒和一个安眠药瓶，下面压着一封信。

        佣人嗫喏着哭泣：“夫人不叫我们进来...”

        白秀珠想，五十三年，很多人一辈子都活不到五十三岁，他们却相爱相伴了这么多年，比当初预想的要多得多。只是怎么办呢，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么贪心，永远都不觉得满足。

        徐光耀比她还大四岁，年轻时打仗受过重伤不是很好，份也感，不好坐飞机出国。闻听噩耗虽然心情悲痛，却也只能留在国内准备后事。

自己健康，爱妻陪伴侧，长子在外建功立业，贴心聪慧的女儿和活泼健壮的幼子环绕膝下。男人一辈子追求的，说到底不就是这些。若是没了这些，就算了皇帝也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有甚趣味。

        徐和随与徐明耀则定了最近的航班，哪怕中途转机也想尽快赶去。母亲的语气太平静了，卿姨又急得不行，他们赶紧过去，两人心里便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白秀珠睁开眼睛，发现丈夫已经没了呼。

        徐和随伏在床边哭得说不出话，徐明耀挥手叫他们出去，也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他们都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决绝，连与他们见一面都等不了，迫不及待随着父亲去了。

        他的发已经从两人初见时的银灰色，变成了彻底的雪白色。上天好像格外偏爱他，虽然肤很白却没长什么老年斑，连皱纹都是细致美丽的。只是那双她最爱的，至今仍然清澈明亮的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看一看她了。

        母亲这是得偿所愿，她应该为她高兴的。徐和随着怎么也不干的眼泪，拿起床边的信。